只戀你化身的蝶(改編於【發如雪】)
狼牙月 伊人憔悴 我舉杯 飲盡了風雪
是誰打翻前世櫃 惹塵埃是非
揚州城。
寧靜而悠遠的。
揚州城,潮濕而有溫潤,典型的江南城鎮。街道上的石板上依稀可見斑駁的苔蘚,它們這樣無聲息的滋長著,但卻有不經意間見證著時光的流逝。河裏的水靜靜的流淌著,波瀾不驚,好象千百年來它一直是那樣,不曾變過,而且千百年後,它依然不會變。於是,歲月便在緩緩流淌的小河裏流過了一年又一年,一歲又一歲。寂寞而有蒼涼,亙古不變。
揚州的春天是很美的。雜草叢生,草長鶯飛。一片又有一片的樹葉,飄落到河水裏。有人說,揚州河裏的水是幾朝幾代多少青妝紅顏用清淚澆灌而成。沿河畔錯落交織的楊柳綠條穿行而過,確能聞到河水彌散到空氣中瑣碎的清香,叫人神往。
一片片池塘泛起滿池的金光撐開眼簾,無限淡而深邃的粼光隨著波韻絲絲縷縷穿透肌膚直達心底,使人心醉神馳。
廣場上,大紅燈籠串串相連。
第一次見到青時,她才十六歲,粉妝玉琢的象個小小的陶瓷娃娃。
青很怕生,總是低垂著眉眼。柔順的發絲流水般披瀉下來,悠悠掩住她細緻的輪廓。
大部分時間青都很靜,象一縷微細的塵煙無聲息地騰羅在角落。因為對諸事沒有要求,所以容易被忽略。
只有一次,她從後面悄然拉住我的手。那樣纖小的手,握在掌心似一枝攀上來的小藤,顫巍巍的,帶著試探和忐忑。青的聲音和她的人一般,單薄而纖弱,但奇怪的沒有半點童音。在後來的歲月裏,青一直保持著這樣的嗓音,仿佛是時光兀自跳過了童稚。
也許終其一生我都在逃避女人的感情,象伏網卻一心叛逃的蜘蛛,自己吐出萬千絲縷,然又惟恐被束縛。
惟有青,安靜的青,用她無聲的方式,從我的眼裏直接掠走了最初的關注。
那一年,青十六歲,是個怕生但意志堅定的孩子。
一水飄錦,行色送了誰
一人守候,寂寞為了誰
再見青已是三年後。
十九歲的青,是典型的南方婉約女子。眉眼精緻,氣質靜好。羞澀時低垂脖項,露出頸後小塊白膩的肌膚,仿佛雲中的弦月,散發出若隱若現的瓷光。
三年有多長,長得足夠完成一個女孩到女子的全部蛻變。三年有多短,短得仿佛只是神思的一恍惚。我在一別經年的時光彼端,續接一個未盡的動作。
這次輕擱在青攤開的掌心裏的是一枚紐扣。曾經位於最接近心臟的地點。
有人說那是心的替代。
十一月的陽光,已然有秋的寒涼。於樹影間隙投落,如一席散碎的星輝,籠罩著這片蒼茫的大地,也籠罩著面前這個名叫青的女子。
一片火紅的雲。她,火紅色的連衣裙在風中飄揚著,像春天裏降落的木棉花。
“之痕,你究竟是岸,還是海市蜃楼。”
她只是講述,語調急促。她甚至不需要我的任何回應,只是她一個人的自問自答,仿佛自審,仿佛自嘲。
“每次我都以為自己快要接近,結果卻是陷入更無邊際的無望。 直到不敢期望。在跌落太多次後,不敢期望,不敢抱任何一點美好的幻想。告訴自己:一切都會以自然而然的方式來到。即使太心急,還是得不到。”
“之痕,我心裏有一把火在那日夜的炙燒,燒得我真疼,可我還是得不到。”
“你知道嗎?你瞭解嗎?那種一刀砍在自己因為渴望而伸得老長老長的手上的感覺嗎?你嘗過那種痛嗎?那種不是為得到去付出的痛,而恰恰是阻止自己去得到的痛?你有過嗎?”
青望著我,眼哞堅定。那是一種安靜的力量,無聲、執著,直接撞入你的心底深處。
嘗過嗎?有過嗎?我不確定。我只知道在我走向青,將她倔強的脖項強行摁在我的懷裏那一刻,我是真誠的,是動容的。
我拒絕承認一切彰而未明的曖昧,我告訴自己只不過在成全一個孩子稚氣的心願。孩子總是容易固執,孩子總是還不及看到這個世界更為遼闊而璀璨的星空,以至被暗夜裏一線星芒迷惑。但那迷和惑終是短暫的,轉瞬即逝。
即便我深知,青僅是無辜被牽連。因為我從未信任過這個被稱為感情的字眼,包括我自己的。
如果一切都會消逝,為什麼我們不終止於起始。
緣字訣 幾番輪回 你鎖眉 哭紅顏喚不回
縱然青史已經成灰 我愛不滅
如青
夏閣是個很美的地方,有長開不敗的桃花,清澈的湖面有白色和紅色的蓮花。我一直很喜歡這裏的蓮花,很安靜恬淡的樣子,花瓣的形狀像眼淚,開起來一朵朵精緻優雅,我仿佛可以看見他站在蓮蕊之上輕輕飛來。風吹過時,不會象桃花一樣四處飄飛讓我覺得難過。
我喜歡夏閣的蓮花,讓我想起他。
他有桀驁不馴的長髮,看見他舞劍時飛揚起的黑色頭髮和披風,像天空上黑色低飛而過的歸巢的鳥群,我幾乎以為我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他說他叫之痕,他說他沒有爹娘,他說他是劍客,他說我的手很細嫩,他說我的頭髮很漂亮。他說他會再來看我。
下雨了,事實上,我是不喜歡雨的,它讓天看起來那麼陰霾,灰色的雲,有很悲哀的氣氛。
不過我想之痕是喜歡的,他的天下是喜歡的,那麼我也會和他一起喜歡。
我跪在窗前閉著眼聽窗外沙啞寂寞的雨聲,屋簷流下的水一直滴嗒滴答沒有停息,覺得很安靜,安靜到所有花朵在一瞬間……全部枯萎。然後安靜破碎撕裂,我仿佛看見紅色的血在地上流淌,紅色,驚心動魄,那樣哀傷而又鮮豔的顏色。跟我的衣服一樣。
三年了。他來了。
見到他的時候,一池的蓮花全開了,讓人心痛的搖曳。
我仿佛看見天空,陽光,草地,花朵,蝴蝶,我明媚的笑。 奢侈的如同夢境。有最華麗嫵媚的顏色,乾淨透明,像水裏紛亂的影子瞬間消失的清澈。
我穿著最耀眼的紅色華麗詭異如夢魘的長裙,然後我問他,“你看我,好看嗎?”我看見他很開心的笑了,頭髮飛揚在風裏,一邊的嘴角邪邪的翹起,眼眸裏有最絢爛華麗的色彩,好像從來不曾這麼快樂過。如同和煦的風吹過的溫暖彌散在花園的每個角落。那是我想用一生來交換的笑容。
執我之手。
之痕,我不要你離開。不要你離開的理由。我是那麼固執。
可是………為什麼一切那麼的蒼白…….
我見到了之痕,和在他身側的伶雪。
我不知道為什麼,臉上有濕濕的感覺,濕潤的寒冷,一直沿著面頰向下流散,廷伸
風中,我的淚從眼角滾落,墜入滾滾紅塵。
繁華如三千東流水
我只取一瓢愛瞭解 只戀你化身的蝶
那一瞬,我仿佛看見皎潔的明月墮落九天,化為這一抹出塵,清冷如仙。
花紛紛落下。我看見一淡紫色的蝶飄然飛過。
然後她頭髮上多出朵蝶花。那點淡紫和我墨黑的發色如此的不相稱。我想這點淡紫應是她所愛的。
那蝶一動不動的伏在她的發梢。我同樣一動不動的看著她。
我嗅到從未有過的芳香。沁人心脾的芳香。這香是凡間所沒有的。
然後一個女子飄然而至。那蝶從我的發梢消失。
時間,在這一刻忘記前行,那滿池的碧水,漫天的瑰霧,是黃昏的尾巴。
她在彈古箏。揮舞纖纖玉手,修長的指尖劃破焦尾琴堅韌而細長的琴弦。仿佛可以感覺到聲聲恬淡而平穩的曲調在眾目睽睽之上形成透明的蝴蝶,飛舞在燦燦的半空中。彈奏江南古箏的悲樂在背景中劃破修長的手指。斷裂的琴弦留下幽憂的回音,銀瓶詐破水漿崩。崩裂之後留下的餘音嫋嫋升向天穹。衍變成什麼星象,誰都無法參透。
琴聲是如此是清靈。只要一個停頓,忘記了窗外有溪水汩汩地流淌,那裏清涼,那裏清澈,那裏清晰得看見陽光留下的瑣屑。鄰座的嘈雜,像潮水一般地退去。一個安靜的空間,依稀聽見夢裏濕漉漉的琴聲婉婉約約穿梭竹林深處,透明的水珠揚灑地瞬息沒了痕跡,若即若離的波光雲影淺淺伏在人間。
她在彈奏什麼呢?
或許她只是在追尋一種完美,一個完美的畫面,一個完美的句號,僅此,別無所求。
她手下清越、空靈的琴音因我的到來嘎然而止。
抬首,那一對直奪月華的眸子冷冷地望過來,幾近清寒,幾似冰雪。
只是,容顏卻一片茫然。
我屏息不語,凝視著那迷離著江南煙雨的水晶雙瞳,
竟然忘記,左肩的傷口早已深至骨血。
竟然忘記,身後各大門派的生死追殺。
生命是一連串顛簸的夢。一個套一個,解不開的連環。
此時,此地。遇到了,便開始。
無須多言。
原來這千山萬水的一生,註定了的,終於會對面相逢。
她有著纖纖的手指。一個幸運的玉杯,絲絲的光暈透過杯身,傾瀉在她風和日麗的掌心。她抬頭的時候,會看見潔白的額頭和一抹雪白的鼻樑,帶起一縷旁人的影子,然後那縷影子就哼著曲子快樂的散去。
她的微笑是輕輕的,一笑就漾起許許多多的江南三月,美麗的嘴唇抿成淺的弧,玲瓏的眉宇可以有淡淡的晶瑩,她會略俯首一點點的角度,然後長長的睫毛就剪斷了目光,剪碎的餘光就撲閃地追逐空氣中隱隱約約的燈彩。
殘陽欲落之時,竟如迴光返照一般,全部的光芒幻成玫瑰的嫣紅,那晚霞朵朵盛開成夢的形狀,被風的手隨意牽扯飄飛。
我喜歡看她靜靜的坐在我身邊聽我給她描述這萬里山河的模樣,
漆黑的眸子燦燦生輝,卻又清朗如水。
靜的沒有一絲波折,寂寂無心,無有生天。
卻總能給我安靜的依戀,滌蕩江湖的殺氣。
很多年以後,我仍然能清楚的記得月光下她對著我,笑如春天。
一笑便是一生。,至死不渝的一生。
伶雪
從出生到現在,我的整個世界便是這夏閣。
我不知道,閣外是否也開滿了紫藤羅,
我不知道,江湖上是否也有這清軟的花香。
直到這一天,我碰到了他。
我不知道他是誰,不知他從何而來,將去往何處。
只知道,他輕巧的將我從閣內掠走,絲毫不在意身後眾人的驚呼和追殺。
寬大炙熱的手掌緊握住我的手腕,決意如天。
一朝成三生。
那一天,與往常其實沒有什麼不同。
只是,他帶走了我的人,
我打開了我的心
而夏閣內,留下了我的焦尾琴。
“月下漁歌晚,燈影亂,蕭聲寒,夜闌入夢難。入夢難,遊雲淡,山中古廟有僧禪,竹葉沁香遠。燭火顫,人黯然,雨落無聲荷花殘。荷花殘,撫琴之人淚滿衫,憑欄待人還。燕語呢喃,烏啼聲短,煙波綠如藍,醉倚窗前憶哪堪,何日忘江南? ”
“雪,你為什麼會彈這樣的曲子,你不適合,不要再彈了。”之痕在聽了很多次後終於忍不住問,他看著我,神情嚴肅,眼眸裏閃爍著模糊的光芒,“這首曲子,只會傷害你,真的,不要再彈了,不要再彈了。”然後我看著他笑,笑得很開心。
“你知道這曲子是誰寫的嗎?是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她寫了這樣一首曲子,接著就死了。…………”我說不下去了,我很想喝點水,我覺得我很傻,真的很傻。
“是……這樣的嗎?可是雪,你不知道的,你不知道的……你應該快樂,不應該想別的,不應該……”他半邊的臉隱沒在陰影裏,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是我覺得,他似乎一下變得比我更痛苦。
一生一世。他對我說一生一世。
我不語,因為我不知道一生一世究竟代表什麼。
是穿越寂寞的日日夜夜,是萬紅落盡的春夏秋冬,
還是滄海桑田的生死契闊。
我,真的不知道。
“你怕了?”他問道。
怕?為什麼要怕?我抬頭。
這裏空氣清新,我聽見了瀑布的聲音,大珠小珠落玉盤般的清脆。
他不說話,繼而大笑。
笑聲渾厚響亮,,他的笑象奔騰的駿馬,直上雲霄。
下一刻,我的下頦被一種溫度接觸,然後被輕輕地抬起。
濕潤的呼吸撫過我的耳鬢。
“你若喜歡這世間的美景,我便帶你看盡這繁華人世。”
“看盡?我?可以看?”
“可以!我說可以就一定可以!從今日起我便是你的眼睛,我能看見的東西一定也要你看見。”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悅了這一杯,
我就跟著他帶我看盡天下風景。
我幾乎以為我的幸福來了。
…可是…………我忽然感到眼前一片膜糊,閉上眼,聽到地面傳來杯子撞擊的聲響。
“……永遠……在一起……”我迷迷糊糊的聽見之痕清亮的聲音,永遠,這個詞多好啊,可是………我看見,然後我好像突然落進了令人窒息的黑暗,最後聽見之痕低聲的喃喃,“是要,是要在一起的,永遠要在一起……一起的……”
我的視線漸漸模糊起來,我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就這樣結束了。,我看到他眼中的淚水,他的表情是我這樣的哀傷,然後我聽見他難過而低沉的聲音。
恍恍忽忽不遠處,彌漫著桃花的芳香,我看見一隻只蝴蝶,漂亮的和我一樣,翩翩飛舞.
蝴蝶真的是一種絢麗的生物,可是短暫。
疼痛加重的一瞬間,我想起娘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就說過,那首曲子,叫做劫
然後一切黑了下去。我被埋葬在最深的不見陽光的深淵..........................................
白色晶瑩璀璨的雪鋪天蓋地……
你發如雪 淒美了離別 我焚香感動了誰
邀明月 讓回憶皎潔 愛在月光下完美
你發如雪 紛飛了眼淚 我等待蒼老了誰
紅塵醉 微醺的歲月 我用無悔 刻永世愛你的碑
痕
從我踏入江湖那一刻起,便知道,我選擇的是殺戮的命運。
生於江湖,原本不是殺人,就是被殺。
這兩個結局,無論最終的結果為何,既是甘願投入這個遊戲,便不該有任何怨言。所以,我出手從來不曾猶豫。
什麼是正,什麼是邪。
江湖的爭鬥,無論是大是小,到最後總是勝了的存活下來,無論正邪。
人與人唯一的分別,便是他們是活著,還是死了。
這若大的江湖上,力量是唯一的標準。弱肉強食,何斷是非。
多少年的戰鬥生涯裏,我學會無沾無帶。
這人世與我似乎無關。卻不知來到這裏,是為了什麼。
這寂寂的一生,沒有來由,沒有去處,生命是這樣荒謬與漫長。
只有鮮血,在風中遠飄。
一直以為自己的靈魂,那是無血無淚,無情無義,無愛無恨的靈魂。
因為空無一物,所以血腥殘暴,負盡世間眾生。
直到遇見她,那個撫琴的清雅女子。
如忽起的微風,吹皺了一池春水。
激起陣陣漣漪。
前緣後世,一霎都到眼前。
若有輪回,我願生生世世重演這一幕,永不厭倦。
那些愛戀,未落地,已蒸發。無影無蹤。
我只記得她離開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面但還是輕輕地喊:“之痕……之痕……”黑色的瞳仁裏似乎可以看見不斷飄零的落葉,一片一片,哀傷無助的淚水落了一地。
消失。在時間中永遠消失。在洇渡中永遠消失。
消失在眾人眼前,卻血淋淋的刻在我今生來世的骨髓中。
對我,上窮碧落下黃泉,再尋不得她那樣的人。
銅鏡映無邪 紮馬尾 你若撒野 今生我把酒奉陪
我贏了,如願的得到了之痕。
可是,為什麼。。。。。。
我的腦海裏總是看見之痕看著伶雪的屍體的時候,身體痛苦的抽搐著,嘴角的血砸在地上。
伶雪臨死前蒼白而幸福的面容,
之痕撕心裂肺的悲鳴。
雖然之痕不再怪我,可是。。。。
我再也沒有看到那我想用整個天下交換的笑容。
原來, 是我輸了天下。
一夜間,風化成塵。
是誰吹起了悠揚的竹笛
揉皺了滿池的秋水
吹淡了往昔的雲煙
黃昏人初醒
小樓灌滿了涼風
酒香彌漫
我發已如雪
昨夜把酒銷愁後
為何你還在夢中
原來
千年只是一個輪回
只為等你出現